人·鬼·情

剧情片大陆1987

主演:裴艳玲,李保田,徐守莉,姬麒麟,村里,史原,邸力

导演:黄蜀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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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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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12 11:20

详细剧情

  中国北方的五十年代,童年秋云(王飞飞 饰),其父母都是行走江湖的戏班子演员,搭档唱传统剧目《钟馗嫁妹》。唱花旦的母亲(王长君 饰)跟男人私奔,这件事给父亲(李保田 饰)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自此认为唱花旦就是女人不正经的象征。就是小秋云聪明伶俐,暗地里偷着学戏。成长为少女的秋云(贡琳 饰)在一次救场演出中被众人发现是一块“天生唱戏的好料子”。可父亲老秋却担心女儿步她母亲的后尘,执意要女儿离开戏班,但秋云直言宁愿从此唱男角也要继续唱戏。无奈,老秋只好教她唱生角,她很快成了戏班的台柱。长成大姑娘进入省剧团的秋云(徐守莉 饰)暗自爱慕着恩师张老师(姬麒麟 饰),但张老师在乡下有老婆孩子。人言可畏,张老师为了秋云的前途,被迫离开了剧团。“文革”结束后,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秋云决心重返舞台,重唱《钟馗嫁妹》,终于以精湛的技艺蜚声国内外。但艺术上的成功却掩盖不了秋云情感上的痛苦......

 长篇影评

 1 ) 【转】人鬼情——一个女人的困境(戴锦华)

(还没看,四星是期待值)

女性的主题
     
       一个女性的主题似乎首先是一个关于沉默的主题,它们始终是象喻性的﹕那是“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个被囚禁的、被迫沉默的、只有以仇恨之火将她的牢狱变为一片废墟的女人;关于她的一切和她的阐释是罗契斯特(男人)们给出的,她被命名为疯人,因而永远地被剥夺了话语权与自我陈述的可能1。 那是在古老的中国民间传说中“背解红罗”的少女——在一个国势衰微、战事频繁、皇帝荒淫的年代,为了逃过皇家的选妃,她名不在户籍,因之成为一个无名者;但为了从皇帝的威逼下救出她年迈的父亲,她在金殿之上、众人面前,于背后解开了一个千结百扣的红罗包裹﹕那是强大的敌国的“礼物”,如无人能结,则意味着宣战。结局是姑娘因“救万民于水火”而被选入宫,册封正宫娘娘。依然无名而无语。因了她在男性历史上的瞬间显现,她永远而无言地陷入了她试图逃离的女性的悲惨命运。她的功绩与故事始终在历史的“背后”,点缀在男性故事富丽的画屏之上,成为一个遥远而朦胧的底景2。那是一个在男人们的睡梦中奔去的、全裸的女人的背影, 无声无言,不曾存在,亦不复再现的。在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那里,人类文明之城,是因她而建造、为囚禁她而建造,而女人在其中注定永远缺席的城市3。 无论在中国的、和世界的历史与文明之中都充满了女性的表象和关于女性的话语,但女性的真身与话语却成为一个永远的“在场的缺席者”。一如在中国当代女作家王安忆的长篇小说《纪实与虚构》4中, 对母系世序的追寻会在活人的记忆与口头传说消失的地方的终结,延伸到文字——到文明的断篇残简之中的寻找,其发现只能是男性祖先的身影。
     
       于是一个女性的主题又是一个关于表达的主题。如果说、存在着一种为历史/男性话语所阻断、抹杀的女性记忆;那么女性的文化挣扎便是试图将这无声的记忆发而为话语、为表达。的确,在中国南方的崇山峻岭之中,曾存在过“女书”——一种属于姐妹之邦的文字。在未经认证的传说中,它刚好是一个“有幸”被选入宫的“贵”妃,为了能将重重宫门、森森禁令间、一个女子的种种苦楚言说给宫外的姐妹,创造了这种非女子不能书写、非女人无法辨识的文字5。但这种古老的、 逶迤地在男人的历史——正史或野史外流传的文字终于在当代中国被“发现”并取缔。随着最后几位曾书写女书并歌吟其篇章的的老妇的渐次弃世,女书也正在成为女性世界记忆中的、文人、学者书案间的一个苟存过的奇迹。一如种种传说中的姐妹之邦的“金嗓子”与女人独有的言说方式。生存于文明社群中的女人争夺女性话语可能的努力,常立刻遭遇到所谓的“花木兰式境遇”6之上。 因为我们无在男权文化的天空之下另辟仓穹/另一种语言系统7。这是女性话语与表达的困境,也是女性生存的困境。文明将女性置于一座“镜城”之中,其中“女人”、做女人、是女人成为一种永恒的迷惑、痛楚与困窘。在这座镜城之中,女性“真身”的出场,或则化妆为男人,去表达、去行动;或则“还我女儿身”,而永远沉默。从表达的意义上说,不存在所谓关于女人的“真实”。因为一种关于女人的真实是不可能用男性话语——菲勒斯中心主义的和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来表述的;其次,一种女性的真实亦不可能是本质论的,规范的与单纯的。女性的困境,源于语言的囚牢与规范的囚牢,源于自我指认的艰难,源于重重镜象的围困与迷惘。女性的生存常是一种镜式的生存﹕那不是一种自恋式的迷惑,也不是一种悲剧式的心灵历险;而是一种胁迫,一种挤压,一种将女性的血肉之躯变为钉死的蝴蝶的文明暴行。
     
       黄蜀芹的《人?鬼?情》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成一部极为有趣的女性本文。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迄今为止中国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女性电影”。它是关于表达的,也是关于沉默的;它关乎于一个真实女人的故事与命运8, 也是对女性——尤其是现代女性历史命运的一个象喻。一个拒绝并试图逃脱女性命运的女人,一个成功的女人——因扮演男人而成功,却终作为一个女人而未能获救。毫无疑问,导演黄蜀芹无意于制作一部“另类”电影。在影片的制作过程中,她甚或没有某种女性主义电影的自觉。她接受那种作为颠扑不破的“常识”的本质主义性别观,接受一个女人的幸福来自于、只能来自于异性恋情继起由此“自然产生”的婚姻;但同样直觉地,来自女性体验中的切肤之痛、对女艺术家裴艳玲真实命运的强烈震动与深刻认同,使得影片的每一段落、甚至每一细部,都在质询着本质主义的性别表述,质询着伪善而孱弱的男权社会的性别景观。不是一个自觉的边缘与抗议者的姿态,而是堵死的墙壁上一面洞开的窗,那里显现了别一样的风景——女人的风景9。主人公秋芸显然不是一个反叛的女性,不是、也不会是一个“阁楼上疯女人”。她只是顽强地、不能自已地执着于自己的追求。不是一声狂怒的呼喊,而是一缕 婉的微笑;不是一份投注的自怜,而是几许默寞的悲悯。这是一份当代中国女性的自况,同时也是一份隐忍的憧憬与梦想﹕渴望获救,却深知拯救难于降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重述并重构了的花木兰的故事。
     
     
     
     自抉与缺失
     
       影片《人?鬼?情》有着一个充满魅惑的、同时又是梦魇般的片头段落。第一幅画面渐显后,特写镜头呈现出装有红、白、黑三色油彩的化妆碗。在化妆室的镜中,我们看到一个面目姣好、清秀的少妇(秋芸)入画,她脱去乳色的上衣,包起一头秀发,开始用化妆笔娴熟地勾脸。一道道油彩渐次掩去了女人的面容,覆之以一张男性的夸张而勇武的脸谱,而牵动这张脸谱的面庞使它如此的神奇而怪诞。随着服装师的层层着装,那女人纤细的体型渐渐消失在一袭红袍之中,着冠挂髯之后,女人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钟馗那神奇、丑陋、却毕竟男性十足的造型——一种狰狞,一派浓烈,一份覆在威武与张扬之下的寂寂的哀伤。当钟馗在镜前坐下时,我们看到映现在数面镜中的数个钟馗;迷惑般地,钟馗探身向镜中细看,此时镜中已是穿著乳色外衣的数个秋芸。当摄影机缓缓摇移开去时,时而是秋芸独坐镜前,注视着镜中的钟馗;时而是钟馗坐于镜外,凝视着镜内的秋芸。镜前,秋芸与钟馗互换,镜中,秋芸与钟馗同在。如同步入了一处镜的回廊,如同跌入了梦魇世界。女人?男人?真身?角色?人?非人(鬼)?这无疑是一个跌入镜式迷惑的时刻,——不仅是艺术家的“走火入魔”,而且是一个必须扮演而只能扮演的现代女性的困窘;这无疑是被“我是谁?”这一悲剧式发问攫住的瞬间,但言说与发问之“我”/ 主体具体地界定为一个颇为艰难地试图确认自己的性别身份及社会角色的女人。这不是一颗狂乱的心灵人格分裂的呈现,不是迷乱的内心充满自恋与自弃之情的面面相觑;不是震惊,只是迷惘;不是疯狂,只是一份持久隐痛。《人?鬼?情》的序幕的确给出了一个梦魇般的情境,它是对现代女性生存境况的一次象喻性陈述。在影片的第一时刻,泾渭分明的性别划定与性别景观已显露出其纵横的裂隙。
     
       从故事层面上说,《人?鬼?情》是一个成长的故事,一个女艺术家的生涯。秋芸为一种不能自已的渴望所驱使而投身于舞台,以至她必须撕裂自己的生活,必须付出她全部依恋来成全一个角色,并使自己成为一个“角色”。而从意义层面上说,这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一个“真实”而“正常”的女人的故事说,秋芸的一生与其说是对男权性别秩序的僭越与冒犯,不如说是一次绝望的恪守与修正。她因之而成了一个成功的女人,同时是一个不幸却并不哀怨的女人。关于秋芸故事的书写与阐释,黄蜀芹并未参照当代中国一个通行的“说法”﹕女人事业与生活(或更为直接地说是合法的婚姻)注定无从两全,并将其呈现为所谓事业/ 幸福彼此对立的女性的二难处境。如果说“女人不是月亮,不靠反射男人的光辉照亮自己”10;那么,在影片中,在秋芸的生涯中,她的天顶上,从不曾辉耀着一轮男性的太阳。秋芸的故事是一个逃离的故事,是一个拒绝的故事;为了做一个子虚乌有的“好女人”,她试图逃离一个女人的命运,却因此而拒绝一个传统女人的道路。她拒绝了女性的角色,甚至在舞台上。
     
       影片中确实包含着一个典型的弗洛依德的“初始情境”,它出现在小秋芸的第一次“逃离”之中。任性的小秋芸终止了“嫁新娘”的游戏,宣称“我不做你们的新娘,一个也不做!”之后,逃开了男孩子的追赶;但她却在草垛子中间撞见了母亲和另一个并非“父亲”(事实上此人才是秋芸的生父)男人正在做爱。她狂呼着再逃开去。然而,作为朴素的女性陈述/自陈,在影片中, 构成了人生的震惊体验的并不是这一场景本身——尽管它确实碎裂了秋芸曾拥有的幸福的核心家庭的理想表象,而是此后对这一场景的社会注释。如果说,这一初始情境确实构成了一种女性悲剧生涯的开端;那么这悲剧并非个体意义上的,而全然是一个社会悲剧。这是秋芸生命中第一次遭遇与第一次逃离,遭遇并渴望逃离女人的真实;也是她的第一次被指认﹕被指认为一个女人——母亲的女儿。这将是一根钉,一个历史与社会的十字架,一种与耻辱相伴随的、随时可能遭到元社会放逐的命运。作为一个社会意义上的女人,构成秋芸生命的震惊体验的,并不是母亲的性爱场景,而是她与男孩子间的冲突场景。当素来环绕着她、宠爱着她的男孩子们忽然成了一群凶神时,她本能求助于男人,求助于在她的生活始终充当着保护者与权威的“小男子汉”二娃,后者显然是她青梅竹马的伴侣。然而真正造成了一种创伤体验的是二娃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加入了“敌人”的行列。对秋芸说来,那不仅是伤害,而且是放逐。秋芸绝望了,也反抗了,“当然”地失败了。在她第一次明白了女人的同时,她也明白了男人。这是一个残忍的游戏的时刻,也是一个理想的世界表象破碎的时刻﹕如果依照“常识”,男人意味着力量;那么对女人说来,它可以意味着保护,同样可以意味着摧残与伤害。这一切取决社会与历史的规定情境﹕作为一个女人,你不可能指望在你为你的性别对抗社会时与男人结盟。这是展现在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面前的、经典陈述背后的真实。如果第一次,秋芸只是在震惊与恐惧中奔逃;那么,第二次,她将做出了一个自抉,她拒绝女性角色,为了拒绝女性的命运。当秋芸执意选择舞台时,遭到了父亲的全力反对——那是对一种职业的忧虑,而且是对一个女孩子、女人命运的预警﹕“姑娘家学什么戏,女戏子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踫上坏人欺负你,就是天长日久自个儿走了形——象你妈。”做女人,似乎只有两种可预知的命运﹕做“好女人”,因之而成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或“堕落”,做“坏女人”,因之蒙受屈辱,遭到唾弃与放逐。在此,女性,是一个无可逃脱的悲剧角色。尽管投注着同情,这仍然是关于女人的另一个经典表述。它略去了幸福、获救,与这二难推论之外的别种可能。但秋芸认可了,她做出的决择是﹕“那我不演旦角,我演男的。”在这一场景中,一个颇有意味的画面是,精疲力尽秋芸倒在麦垛上,一个只系着红兜兜的小男孩入画,好奇地注视着一动不动的秋芸。此时,画框上缘切去了小男孩的上身,使他裸露的下体在画面中成了一个性别指称。然而,在这里,它传达的决不是一种弗洛依德意义上“菲勒斯崇拜”、或女性的“匮乏自卑”,而只是一个单纯的事实陈述﹕秋芸可以为了逃离女性命运而拒绝女性角色,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性别。这一抉择所意味的只是一条更为艰辛的女人的荆棘路。而且这将是一条“生死不论,永不反悔”的不归路。女性的命运是一个女人所无法逃脱的,这是一种社会意义上的“宿命”。
     
       关于女人之经典叙事的绝妙之处(或称之为本文的诡计)在于恰到好处的终结故事。每个爱情故事都会终于婚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于是,鼓乐宣天,舞台大幕徐徐落下。或“王子和白雪公主(灰姑娘、拇指姑娘……)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能的婚姻故事永远被留在叙境外的幽瞑之中。而一个关于扮演的故事则永远终止在“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装”11之后;于是男人(无论是真实的或被扮演的男人)的世界,和一个女人的世界便清晰地分置在两个时空之中。在叙述之中,甚至在诸多的花木兰故事中,没有痛苦,亦没有困惑。然而作为一部女性电影,《人?鬼?情》所呈现的世界远没有如此的清晰而轻易。在影片中,尽管小秋芸拒绝女性角色,甚至放弃了女人的装束,以一个倔强的男孩子的外表奔波于流浪艺人的路上;但除却不断的侮辱性的误认(厕所前的悲喜剧),孩子会长大,会成为一个少女,会爱,并渴望被爱。这时她将渴望被指认,被指认为一个女人,这意味着对一个女人的生命与价值(在黄蜀芹那里,她有着明晰的、不可更动的样式——爱情与婚姻)的肯定。当她终于从张老师(这是秋父之外唯一一个如果说不是辉耀她、至少是“发现”她的性别并温暖她的男人)那里获得了这一确认(“你是一个好看的姑娘,一个真闺女。”)时,她将第三次拒绝并逃离。因为这指认同时意味着爱/性爱﹕“我总觉得永远也看不够你。 ”场景再度呈现在夜晚的草垛子之间,秋芸再度在震惊与恐惧中奔去,她的视点镜头中,草垛子再度如幢幢鬼影般地扑面压来。她拒绝了。她恐惧并憎恶着重复母亲的社会命运。然而,这一次她将明白,在母亲(女人)之耻辱的“红字”12的另一面是女人的获得与幸福。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拒绝女人命运的同时,意味着承受女性生命的缺失。在《人?鬼?情》之中,扮演行为将索取舞台之外的代价。尚不仅于此。她可以拒绝,却无法逃离﹕作为一个女人,她不仅将为她做出的、而且将为她不曾做出遭到社会的惩罚。她将再度被指认为一个女人——母亲的女儿,一个不洁而蒙耻的女性。她因此而“无家可归”。舞台上的浓烈、灯光眩目之中的张扬,将以舞台下的寂寞、无言之间的放逐为代价。而舞台下的元社会的惩罚甚至出现在舞台上。当秋芸在锣鼓喧天中、在一种麻木的忘我中出演《三岔口》13 口时,平行蒙太奇呈现张老师正在寂寂的夜色里携家小永远地离开她。特写镜头中,舞台上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根钉。后台间——舞台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中间地带,无数遮蔽在脸谱下的(男人们)面孔对视着、期待着,镜头将这根钉定义为合谋中的元社会的惩罚。钉子终于扎进了秋芸的手掌。当她忍痛含泪完成了她的角色时,她被无数脸谱包围住了,那与其说是一种关怀,不如说是对惩罚的欣赏与印证。在一个特写镜头中画在一张脸谱的前额上另一张面具被扬起的眉骨牵动着,异样生动而邪恶。而后,所有得手了的“脸谱们”忽然消失了,将秋芸留在这残暴的惩戒与无言的放逐之中。她几乎疯狂地抓起红黑两色的油彩涂抹在自己脸上,欲哭无泪地站在桌子上,向异样低矮的天顶嘶喊着,绝望地摇动着双手。晃动的吊灯在整个场景中投下一片迷乱与凄凉。这正是涉足社会成功之路的现代女性生存境遇之一隅﹕惩罚依然存在,但已不是灭顶之灾;不是示众或沉潭,而只是一根钉——不仅将刺穿你的皮肉,而且将刺穿你的心灵。
     
       作为本文的修辞策略之一,黄蜀芹在秋芸的每一个悲剧场景中都设置了一个傻子,充当目击者——在她和二娃的冲突时刻,在她被人从女厕所中拖出之时,在张老师凄凉地坐在离别的车站上的时候。那是一个男人的形象,也是一个历史潜意识的象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八十中国寻根文学与“第四代”、“第五代”电影共同的修辞策略14)。他总是笑呵呵地、被人群推来搡去,对发生在秋芸身上的“小”悲剧目无所见,无动于衷。
     
       秋芸成功了。她因成就了一个神奇的男性形象而大获成功。但并不如秋父所想望的﹕“只要是走了红,成大角,一切都会顺的”;这成功的代价正是秋芸作为一个女性生命的永远的缺失。在故事层面上,秋芸为人之妻、亦为人之母;但在影片的话语层面上,作为一个女人,秋芸之父、之夫——这两个“正常”女性个体生命史上重要的男人却呈现为本文中的缺席者。所谓“秋父”并不是秋芸的生父,而她的生父则只是画面中的一个“后脑勺”,他从不曾直面于观者或秋芸,他也从不曾作为父亲而被指认。秋芸之夫,则除却作为一幅画面上缘的结婚照里的影象中的影象——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想象的能指、缺席的在场者,便是作为讨赌债者引述的关于“秋芸的幸福家庭”的报道中的一个充分必需的话语角色。他从不曾呈现在画面之中,似乎也不曾“存在”于秋芸的生活中,除了作为一个阻碍——“演男的吧,他嫌难看,演女的吧,又不放心”,——一种磨难,不断地赌博并负债。尽管他是秋芸两个孩子的父亲。作为一个女人,成就一个角色,也意味着自己成了一个角色。她将扮演,扮演在生活的舞台上扮演一个女人,而且在生活中,舞台的角光永远不会熄灭。她在扮演成功的同时,还必须扮演女人的幸福与完满,尽管她将背负着全部重负和缺失。影片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重构或曰消解着花木兰的故事。
     
     
     
     拯救的出演与失落
     
       秋芸是一个多重意义上的女性的成功者与失败者。她表达的同时沉默。舞台上的人生、表演,这无疑是一种语言行为﹕她扮演男人,她以此表达自己,并藉此获得了成功。然而,当她扮演男人的同时,她便以一个男性形象的在场造成了她作为女性角色的缺席。她作为一个女人而表达,却以女性话语主体的缺席为代价。
     
       作为本文的策略之一,秋芸并不是在一般意义上扮演男人。她所扮演的是老中国传统世界中的理想男性表象。她所扮演的第一个男性角色是《长板坡》 15中的赵云。那是万军之中的孤胆英雄,那是经典话语中的弱者——女人和孩子、糜夫人和阿斗的庇护者与救助者。同时,舞台上银盔亮甲的赵云,始终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老的青春偶象。此后,她将扮演诸葛亮——男性的智能与韬略的象征、关公——男性的至高美德﹕仁义礼信的体现16。于是,秋芸的表达行为便具有了一种扭曲的女性话语主体的意义﹕它是经典男性话语的重述,是对女性欲望的委婉的陈述,同时是对男权话语的微妙嘲弄。因为一个由为女性主体出演的男性形象,一个作为作为女性欲望客体而存在的形象;其本身便构成了一个悖论,一种怪诞的反讽。那是一个因主客体不能分身共存,而注定有所缺失的境况。在《人?鬼? 情》中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张老师出演《挑滑车》17中的高宠——一个和赵云一样的老中国的青春偶象。其时,秋芸和彩旦装扮的少女们一起在台侧注视着他。当他下台来并为少女们所包围时,秋芸第一次流露了怅惘,她悄悄地摘下了扮做萧恩18的灰白的长髯。在下一场景中,她在化状室里对镜簪花、扮做一个彩旦——一个与高宠的形象相般配的女性形象。但它不仅只是一次幻影之恋,而且成了蒙耻的花季中的一个断念。
     
       然而,《人?鬼?情》所讲述的毕竟不是一个欲望的故事。它真正的被述主题是女人与拯救。影片包含着一个套层。作为片中片的是京剧舞台上的《钟馗嫁妹》。它呈现在秋芸人生之路每个重要时刻。但在钟馗与秋芸之间,存在的不是一对主体﹕角色与扮演者间的误识、混淆与镜式迷惑;而是一对因角色与扮者无法同在,而永远彼此缺失的主客体关系。作为老中国的世俗神话谱系中的一个小神,传说中的钟馗曾因才华出众而高中状元,却因相貌奇丑而被废,当场自刎(或触阶)而亡。死后于玉帝处受封“斩祟将军”,领兵三千,专杀人间祟鬼厉魅19。他是中国这个不甚讲究敬畏与禁忌的民族中颇受欢迎的一个介于民间故事与神灵谱系之间的人物。围绕着他的钟馗画、钟馗戏、钟馗小说无外乎两个核心情节﹕捉鬼与嫁妹。后一个故事讲的是钟馗生前曾将妹妹许与书生杜平,死后为鬼,仍不忘其妹终身。因封建时代一个无兄无父的女人只有终老闺中。故备下笙箫鼓乐,于除夕夜重返人间,将妹妹嫁于杜平。在影片《人?鬼?情》的意义系统中,钟馗充当着一个理想的女性的拯救者与庇护者。秋芸,也是影片叙事人的阐释是﹕“我从小就等着你,等着你打鬼来救我。”“我的全本钟馗只做成了一件事。煤婆的事。别看钟馗那副鬼模样,心里最看中的是女人的命,非给妹找个好男人不可。”那是秋芸——一个普通而不凡的女人的梦,一个并非不轨或奢侈的梦。
     
       影片叙事为《钟馗嫁妹》这出戏剧所添加的不仅是电影的神奇与梦幻色彩,更为重要的是,它为这个古老的故事添加了一种它原本不具悲哀与凄凉。它将钟馗呈现为一个在喧闹的锣鼓、流溢的色彩、如歌如舞的表演中独自咀嚼着别一样的孤独与冷寂的角色。作为八十年代中国艺术电影共有的寓言诉求,这无疑是对民族生存状态的某种喻示,也是对当代女性——所谓解放了的妇女、甚或成功的女性生存境况的象喻。而在影片的意义结构中,钟馗作为秋芸/女性之梦的寄寓, 并不是作为一个欲望对象而存在。《钟馗稼妹》中的一对男女主人公,是一对兄妹。兄长的身份,使他成为一个禁止的、而非欲望的形象;作为一个奇丑的男人,他也不大可能成为女性欲念之所在。他同时是一个著名的鬼,他一个非(男)人;如果说,他仍以男性形象出现,那么,他也只能是一个残缺的男人。然而在《人? 鬼?情》中,钟馗却是这个女人的故事中理想男性,“一个最好最好的男人”20,一个伴随了秋芸一生的梦。或许在本文的意义网络中,其旨在表达,一个传统中国女性的理想男性表象、一个“最好、最好的男人”,并不是一位“白马王子”,而是一位父兄。他可以在危难与欺辱面前庇护她,他关注她的幸福,并将成全她的幸福。那不是一份浪漫情感,而只是一脉温情与亲情。那是中国女人对于安全感、归属与拯救的憧憬。由此可能得出的解释是,《人?鬼?情》所揭示的现代女性的困境是﹕尽管名为自由与解放的女人,球芸为自己无名的痛楚所命名的却仍是林黛玉式的悲哀﹕可怜爹娘死得早,无人替我做主21。然而,在此显而易见的是,尽管秋芸并非一个绝抉的反叛者,但她也绝非渴求一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命运;除却作为中国女性的文化潜意识中的对于纵向亲情——父母兄弟的重视之外,钟馗作为秋芸/女性之梦,只是一种无奈而绝望的命名,一份朦胧的、 关于拯救的乌托邦(“其实是我自己心里想着该让女人嫁个好男人”)。以男性形象出演的钟馗,只是一个空洞的能指,其间寄寓着当代女性的无名的痛楚、难于界说的境况、无所归属的茫然以及对于幸福与获救的向往。当女性的拯救者,只能由一位兄长的幽灵,一个鬼——非(男)人来充当,尤其是这个非(男)人的拯救者尚须一个女性来出演之时,男权秩序的图景已不只裂隙纵横,而且已分明轻薄脆弱,如一幅景片。
     
       《钟馗嫁妹》的舞台表演首次出现在影片中是在序幕之后的第一大组合段之中。其时,它是构成彼时围绕着秋芸的理想和谐的家庭表象的一部。除夕,乡村野戏台。台上,是出演《钟馗嫁妹》的秋父秋母;台侧是出神地看戏的秋芸和二娃。一切是如此的喜庆祥和。只有在一个推镜头中渐次清晰的台柱上的旧对联﹕ “夫妻本是假姻缘”在暗示着这幅老世界图景的裂隙。《钟馗嫁妹》的第二次演出,已尽洗喜庆完满而为残破。当秋父饰钟馗重返阳间、叩响“家门”,呼喊“妹子开门来”时,台上无人应声,台后乱作一团。如同一个黑色幽默,当兄长、拯救者到来的时候,拯救客体却呈现为缺席,“钟妹”已与人私奔而去。台上秋父/ 钟馗绝望地遮挡着台下飞来的油条、果皮、破鞋,试图独自撑住台面;台侧小秋芸目睹着父亲的惨状,大声哭喊着——秋母/钟妹不知所在,二娃不见踪影。 《钟馗嫁妹》场景的第三次呈现,已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秋芸与她昔日的小伙伴——男孩子们相遇的小桥边。这一次已是对《钟馗嫁妹》场景的颇为残酷滑稽模仿 ﹕男孩子们把小秋芸逼上了木板桥,而后晃动桥板,泼着水,齐声道白﹕“妹子开门来,我是你哥哥钟馗回来了。”当秋芸胆怯地向二娃呼救,男孩子们的齐声念白变成了“妹子开门来,我是你哥哥二娃回来了。”对此二娃的回答与表态是﹕“谁是你哥哥?你回去找你野爸爸去吧!”于是男孩子的念白变成了欢呼﹕“找你的野爸爸去吧!”此时缺席的已是会带来拯救、安全与爱心的兄长/钟馗。也正是在这一场景中, 当小秋芸被二娃按倒在地上,她绝望的、求援的目光投向无名的远方。在秋芸的主观视点镜头中,第一次出现了作为片中片的、神奇的《钟馗嫁妹》的场景。钟馗提剑喷火,在一片幽瞑与烈焰中力斩群魔。钟馗第一次呈现为秋芸想象中的拯救者。
     
       影片中一个极有意味的叙事修辞策略是,在片中片的《钟馗嫁妹》里,钟妹始终是一个缺席者,兄妹相逢、或出嫁的情景始终不曾出现。于是,一个喜庆的场面——婚礼和嫁妹的事实便永远地被延宕在叙境之外。拯救终于未能呈现或完成。第一次钟馗出现在现实场景中,是秋芸出演《三岔口》,被阴谋和惩罚的钉子刺穿手掌之后,当她在欲哭无泪中绝望中嘶喊时,钟馗在一缕明亮而奇异的光照中出现在后台,一步步走向半掩着的化妆室门边向里望去,伴着凄凉的唱腔﹕“来到家门前,门庭多清冷。有心把门叫,又怕妹受惊。未语泪先流,暗呀暗吞声。”特写镜头中钟馗热泪夺眶欲出。此时,室内的秋芸似乎占据了钟妹的空位。但她身上的男装、被红黑两色涂花面孔,使她置身于自居——化身为钟馗,与吁请——呼唤钟馗的钟妹两种指认之中。于是,现实场景中钟馗——男性拯救者的缺席,与片中片、舞台场景中钟妹——女性的被救助者的缺席,喻示一种古老的性别角色与拯救场景的残损。
     
       影片中,在秋芸的生活场景中,构成与钟馗形象对位的显然是秋父和张老师。然而,仅管他们都在秋芸的生活中充当着父兄的形象,但本文的叙事构成将他们呈现为某种意义上的残缺的男性。在秋母出逃很久以前,秋父秋母的婚姻已然是一个“假姻缘”;他甚至不是秋芸的生父。当秋芸在草垛子间发现了母亲和“后脑勺”的偷情,奔回剧团宿营的破庙时,近景镜头呈现秋父孤独地面壁而卧,显然是在他的视点镜头中,摄影机摇拍残破的壁画上颇具女性美的一条裸臂。那无疑是一个受挫的男性欲念的呈现。他抚育了秋芸,但他终于放弃了她,因为这是成就她的唯一选择。张老师几乎重复了秋父的行为。尽管他曾两次在元社会的性别误识面前将秋芸指认为一个女性,从而庇护了她“做女人”的权力,但他终于必须放弃她。为了秋芸的前程,秋父放弃了他唯一的亲人;而张老师放弃了他“头号武生”的地位,将它作为一个空位、一个礼物留给了秋芸。和秋父一样,他也放弃了自己全部感情之寄寓。他们所能成就的只是她的事业,而不是她的幸福。当男性——经典性别角色中的拯救者与主体缺失之后,传统女性的世界便因之而残破。一个试图修补这幅残缺的图象的女性便只有去扮演——扮演理想男性的形象,但扮演却意味着她甚至不可能同时作为女性主体占有这一客体位置。必须自我拯救、而又无从自我拯救的现代女性,便陷落在一个由扮演与自我的缺席、女性的表达与沉默、新世界的一片空明与旧世界的彻底残破之间的乌有的狭隙里。秋芸/女人与钟馗/男性的拯救者便只能序幕式地于镜内镜外彼此相望。影片的最后一个组合段中,秋芸和 “父亲”相聚在一起;无数烛光投下一片富丽而温暖的色彩。秋芸几乎是沉浸在一种幸福感中设想着﹕“明儿头场戏,你演钟馗,我演钟妹,你送我出嫁。”这是最后一次,秋芸渴望修补一幅关于性别角色的理想图象,她自己出演钟妹以添补这一始终缺席的空位;并凭借父亲使自己在舞台上被指认为一个幸福的女人。然而,这一指认立刻以另一方式再次呈现,但这是一次,是元社会的指认,它指称着一个期待的失落,指称着女人并非真正改变的“第二性”的地位。当秋芸父女沉浸于幸福之中时,一个歪扭的阴影从画左入画,并最终将将那片阴影罩在秋芸身上。是当年接生的王婆﹕“好,你生下来,只看见一张大嘴,哭得有劲,象唱大戏似的。你爸以为是个儿子,等我一看啊,少个那玩艺儿,是个小闺女家。”在元社会的指认中,女性仍是一个残缺的性别。于是,秋芸—一一个现代女性、甚或是一个成功的女性也只能怀有一个素朴的、却乌托邦般的愿望﹕“其实是我自己心里总想着该让女人嫁个好男人。”拯救的希望仍寄寓于一个男人,尽管只是一个残缺的、准男人;话语仍是经典话语,女子于“归”22。影片呈现了一个现代女性的困境,同时以经典话语解构了关于性别角色的经典表象。
     
       影片的尾声中,叙事人终于让钟馗出场与秋芸相对,并声称“特地赶来为你出嫁的”。而秋芸的回答是﹕“我已经嫁了,嫁给了舞台。”问﹕“不后悔?”答﹕“不。”一个不甘于传统性别角色的现代女性,一个踏上不归路的女性。无悔吗?是的。但未必无憾。如果说,钟馗最后出演终于成就了一幅(准)男性的拯救者与女性的被救者的视觉同在,那么有趣的是于银幕上面面相对仍只是两个女人﹕那是秋芸的扮演者徐守莉和出演了全部钟馗场景的、秋芸故事的原型人物裴艳玲。再一次,于不期然之中,它完满了一个女人的故事,完满了一个无法完满的女人的表达。
     
       《人?鬼?情》并不是一部激进的、毁灭快感的女性电影。它只是以一种张爱玲所谓的中国式的素朴与华丽陈述了一个女人的故事,并以此呈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女性困境。在经典世界表象的残破与裂隙处,墙壁上洞开的窗子展露出女性视点中的世界与人生。在影片的本文中,他人对女性的拯救没有降临、也不会降临。然而,或许真正的女性的自我拯救便存在于撕破历史话语,呈现真实的女性记忆的过程之中。
     
     
     批注
     
     1. 见夏绿蒂·勃朗特《简·爱》中的疯妻子的故事。并参见S?吉尔伯特、苏珊?格巴,《阁楼里的疯女人》,《女权主义文学理论》,p113-125,胡敏、陈彩霞、林树明译,湖南文艺出版社。
     2. 《背解红罗》为京剧、粤剧等诸多南北方地方戏中的著名剧目。
     3. 参见[美] 特雷莎?德?劳拉蒂斯《从梦中女谈起》,王小文译,《当代电影》1988年第四期。Teresa de Lauretis ,Through the Looking-Glass:Women,Cinema,andLanguage,Alice Does\'nt:Feminism,Semiotics,,Cinema,p12-36,Indiana University Press,Bloomington,1984.
     4. 王安忆《纪实和虚构——创造世界方法之一种》,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1993年六月第一版。
     5. 参见赵丽明主编《中国女书集成——一种奇特的女性文字资料总汇》中的《序》,p15-17。
     6. Julia Kristeva, About Chinese Womem, ???
     7. 参见〔英〕劳拉?莫尔维《视觉快感与叙事性电影》中的有关论述,周传基译,《影视文化》第一期,文化艺术出版社,北京,1988年。Laura Mulvey "Visual Pleasure and Narrative Cinema",Narrative,Apparatus,Ideology:a Film Reader,Edited by Philip Rosen,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New York,1986.
     8. 影片《人鬼情》的故事原型来自女艺术家裴艳玲(影片中钟馗的扮演者)的真实人生经历。参见笔者与杨美惠教授(Prof. Mayfair Yang)对黄蜀芹导演所做的访谈《追问自我》,刊于《电影艺术》杂志,1993年第五期。英文稿刊于Positiions???
     9. 1995年4月2日黄蜀芹导演在南加州大学上电影系举行的座谈会上的发言(记录稿)。黄蜀芹导演说:她希望在自己的电影中表现女性的视点,就象在通常有南北方向窗口的房间里开一面朝东的窗,那里也许回显露出不同的风景。
     10. 女剧作家白溪峰的著名话剧《风雨故人来》,描写一对母女作为知识女性的人生经历及她们事业、爱情的二难处境面前所做出的抉择。话剧于八十年代初在北京演出时,于两性观众中引起了相当热烈的反响。其中的对白:“女人不是月亮,不靠反射男人的光辉照亮自己”,曾一度在都市女性中传为佳句。从某种意义上说,《风雨故人来》成为新时期较早出现的女性自觉反抗的声音。《风雨故人来》的剧本收入《白溪峰剧作选》,P137,中国戏剧出版社,北京,1988年10月第一版。
     11. 见乐府歌辞《木兰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间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装。开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警慌,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清代沉德潜选《古诗源》,p326--327,中华书局,1963 年6月第一版。
     12. [美]霍桑的长篇小说《红字》。
     13. 《三岔口》,京剧著名剧目,为长篇评书《杨家将》中繁衍出的一个小故事。讲述宋朝大将杨建业(老令公)率兵征辽,因粮草不继战败,自尽于彼;杨家派一将前往探察杨建业身葬何处,此将在番邦一小店投宿,店小二是一个忠于宋朝的汉人,误认宋将为番将;而后者则误认店小二为辽国奸细,两相误会,在黑暗中打将起来。最后终于消除误会。原为武丑戏,后改为武生戏。
     14. 在八十年代初中期的历史文化反思运动中,寻根文学、第四代、第五代电影不时以一个傻子来隐喻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蒙昧或历史潜意识。最为典型的是韩少功的中篇小说《爸爸爸》、第五代导演张泽鸣的影片《绝响》。
     15. 《长板坡》,为京剧著名剧目,取材自罗贯中的古典长篇小说《三国演义》,故事为刘备麾下的大将——少年英雄赵云于长板坡与曹操大军孤身苦战,保护刘备之妻糜夫人、其子阿斗;即民间评书中的著名段落“长板坡救阿斗”。
     16. 影片中秋芸出演诸葛亮和关公(关羽)分别是京剧著名剧目《群英会》和《华容道》中的场景。均取材于《三国演义》。
     17. 《挑滑车》,京剧中著名的武生戏。故事取材于中国古典长篇小说《说岳全传》。南宋将领岳飞领兵与来犯的金国军队作战,金人以铁甲连环车(又称滑车)阻挡。宋将高宠只身破阵,以长枪将滑车挑翻,挑到十数辆时,坐骑力不能支倒下,高宠因此被滑车压死。
     18. 萧恩为京剧著名剧目《打鱼杀家》中的主角。取材自中国古典小说《水浒后传》,为诸多的《水浒传》续书之一。故事是梁山泊好汉被朝廷招安之后,昔日梁山泊英雄萧恩携女儿回到家乡打鱼为生。但被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只得杀了贪官,再次起义。
     19. 参见马书田《华夏诸神》中〈道教诸神〉第四十九“钟馗”,p265—279,北京燕山出版社,1990年二月第一版。又见宗力、刘群编着《中国民间诸神》一书〈丙编?门神〉中“钟馗”条,引证宋代沉括的《梦溪笔谈?补笔谈》及诸多古代笔记文,记述了唐代画家吴道子为唐玄宗(唐明皇)画钟馗捉鬼图的传说。相传唐明皇自力山还宫后,久病不愈,一晚梦见大小二鬼。小鬼“衣绛犊鼻”,偷了杨贵妃(太真)的紫香囊和皇帝的玉笛,绕殿而奔。大鬼戴帽、穿蓝衣(或曰黑脸、满面胡须,破帽蓝袍),捉住了小鬼,先挖掉了它的眼睛,然后把它擗开吞掉。皇帝文大鬼何神,答曰钟馗。唐明皇梦醒病愈,故命画家吴道子画钟馗像为门神。p231—241。河北人民出版社,石家庄,1986年九月第一版。曾有学者在读解影片《人鬼情》时,引证这段故事,认为可以用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来理解影片《人鬼情》和其中的钟馗故事:其中“皇上的病被治好了,至少与三件事有关。这三件事的含义在精神分析的背景中是不言自明的:紫香囊恋物症的对象,眼睛是窥视的器官,玉笛是升华活动的工具。这个梦似乎暗示唐玄宗在潜意识中认识到文化与性的这样一种关系:文明既是一种象征的去势。……影片的潜在意义在于向我们展示了一系列相互矛盾的关联。秋芸在艺术上的巨大成就是以她在生活中的彻底失败为代价的。……这一逻辑以某种方式表现在钟馗这一形象上:一个女性由于她的缺失而对于这一缺失(象征性的去势)不断加以追求。在如此矛盾的关联中,其结果当然是毫无意义和徒劳的。她的成功就是她的失败,她的失败就是她的成功,她也许还不知道,她要打的鬼正是她热烈企求的”。——参见王迪主编的《通向电影艺术的圣殿——北京电影学院影片分析课教材》,p387,中国电影出版社,1993年二月第一版。笔者无法认可类似的读解。首先,影片《人鬼情》中的钟馗故事无疑更多地来自民间钟馗戏而非的文人笔记文中的钟馗画传说; 其次,尽管此学者在上文中指出:“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于她(秋芸)生活在父法秩序的笼罩之中,这一秩序确定了她的双重缺失和永恒矛盾。可是这一秩序本身很值得我们对它提出置疑”;但读解者的立论却无疑是以男性视点来阐释这个女导演的女性故事。
     20. 在影片中,秋芸在自己家中张贴着钟馗的脸谱,并不顾丈夫、女友的反对执意扮演钟馗,在她对白中说:“妈妈想演一个最好最好的男人。”
     21. 参见曹雪芹着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性烈死金钏〉:“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惊又喜,又悲又叹。……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我虽为你知己,但恐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知己,奈我命薄何!”p331—332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1957年十月第一版。
     22. 在上古汉语中,女子居夫家曰“归”,嫁女亦称“归”。在《诗经》〈国风?南山〉中有诗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周易》中有〈归妹〉一卦。

 2 ) 凤凰涅槃,主体构建

凤凰涅槃,主体构建
——浅析电影《人鬼情》

   作为当代中国影坛上当之无愧的“女性电影 ”,《人•鬼•情 》并不是一部“激进的、毁灭快感 ”的影片。它只是借助一个特殊的女艺术家——男性的京剧女演员的生活 ,象喻式地揭示、呈现了一个现代女性的生存困境。远婴在《女权主义与中国女性电影 》中认为《人•鬼•情 》是“一部女性生活的寓言 ”,它“以一种张爱玲所谓的中国式的素朴与华丽陈述了一个女人的故事 ,并以此呈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女性困境。”该片上映于1987年,并于1988年获得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和巴西第五届里约国际影视录像最佳奖等多项大奖,这也体现了我国女性主义电影的成功。
   就电影本质而言,一般认为,第一电影符号学的模式是语言学的模式,而第二电影符号学的模式是精神分析学的模式。而提及精神分析学,就不得不提拉康,这位法国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他发表于1949年苏黎世第16届国际精神分析会上的著名论文“镜像阶段”历来受到批评家的重视。该理论指出,幼儿大约在6个月到18个月的时候,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映像,并逐渐发现镜中形象和自身的同一性,于是认识到了自身的存在,由此产生了最初的自我概念,从而与镜像产生了认同作用,而这一认同成为后来自我认同过程的根源,也被当作是所谓“主体”的形成过程,这个阶段的儿童开始在大人的指引下学习语言,即开始从想象界进入由符号组成的象征界。正如拉康所言,镜像阶段是一出戏文,为主体制造了一系列幻影,把支离破碎的身体转变成一个完整的形式。
  《人•鬼•情 》片头段落是一个极具戏剧性的影像,首先是特写的装有红、白、黑三种油彩的化妆碗,接着便是坐于镜前的演员依次化妆的整个过程。直到镜前的女人完全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丑无比的男性形象——钟馗。接着便出现了镜前钟馗与秋芸的对视,此时的主体即秋芸被置于一个看和被看的状态之中,秋芸在看着钟馗的同时,钟馗也在看着秋芸,就如同卞之琳的那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此时(主体)秋芸被置于镜前,可以看到客体(钟馗)的镜像,但却看不到客体本身。
   此段落完全可以被当作是一个“镜像”的最初阶段,此时的秋芸(也即钟馗)完全像是一个6到18个月大的婴儿。她注视着镜中的另一个人,充满了好奇与幻想,通过镜子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独立于自我主体的“他者”,并且开始了对“他者”的连番试探,通过试探,秋芸发现镜中的“他者”(钟馗)完全由她控制,遵从她的一举一动,由此,钟馗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秋芸理想自我的体现。通过这个理想自我,秋芸与作为“他者”的钟馗建立了认同关系。此一认同从本质上看既是一种心理需求,也是一种虚幻,它表示的是作为主体的秋芸趋向于整体性和自主性的努力。通过镜子,处于无助中的秋芸由此进入了“想象界”,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妄想狂”。既然作为女性,自己无法被拯救,那就让自己成为一个拯救者,能够拯救他人也是好的。
  在秋芸身上我们看到了主体同自我之间的差距,一个现实的人生没有和主体所认同的位置重叠。秋芸的生活也没有和她自己认同的形象结合在一起,虽然这种差距对女性来说是普遍性的。她渴望被拯救,需要被拯救,然而现实总是差强人意,面对拯救者的缺席,她站了起来,在幻想中把自己和戏文中的钟馗等同起来,在拯救自己的同时也拯救了他人,在嫁妹的同时,也把自己嫁给舞台。
  如果把整部影片当作是秋芸自我主体的形成过程,那么除去片头和结尾,影片的中间段落则可以被理所当然的看作是秋芸进入“想象界”后的全部经历。随着接触的进一步深入,秋芸与钟馗两者建立了真正的认同,并由此进入“象征界”,从此开始作为了一个完整的存在,而这些都以结尾秋芸与钟馗的直接碰面为标志。如果说,先前两者异时空从在是认同不成熟的体现,那么此时两者同时空的接触,无可非议的便成为两者精神契合的外现。随之秋芸把自己嫁给了舞台,也完成了自己的凤凰涅槃。
  然而必须清楚的是,尽管镜子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主体与镜像的同一性,然而这种同一性又是不一致、不协调的,因为主体和镜像之间的关系是依据并建立在想象和异化经验之上的。这种不一致、不协调被拉康称作是“自我的异化”。一个极富协调和组织的自我影像投射到自我之外的镜面时,镜像阶段确实在婴儿的生活中产生了一个新的视觉经验和心理感受。但关键问题是,婴儿与镜像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看则是不同的。
  可以理解,因为镜子的力量是双重的。首先是封闭性,这可以从物体和形象的一一对应关系中看出来:它捕获了人的目光,人被这个形象所吸引,并且把这个形象当成自己。其次是引导性:它将人的思想引导到一个地方,一个类似于真理但并非真理的地方,使得人可以看清楚真相的某些方面。因此说镜子的作用类似于洞的作用,具有迷获功能的洞。洞可以将人囚禁在其中,也可以通过它达到彼岸。
   影片中的钟馗和秋芸就是这样,我们可以把钟馗当作是一个理想化的秋芸,甚至是象征化的秋芸,却不可以把他当作是真正意义上的秋芸。正如我们不可以把镜中的自己当作是真正的自己一样,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区别,但究其本质而言,实属不同的物种。秋芸作为一个客观存在的实体,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钟馗则不同,就某种意义而言,他充其量也只是秋芸一厢情愿的臆想,一段乌托邦式的梦境。
影片中的场景设置极具戏感,采用套层叙事的方式,展现了人(秋芸)与鬼(钟馗)之间的感情交流。桥段之间通过《钟馗嫁妹》的京戏段落来起承转接,画面舞台感十足,充分利用光线的切割作用,对画面进行多角度的切割,画面在纯黑色背景中打下一束光的舞台效果,从而使极大地丰富了画面内容,恰到好处的渲染了整部影片的气氛,其表现的戏剧张力令人惊叹不已。
  为了进一步研究婴儿对于自体和客体的区分,1934年梅兰妮•克莱茵引入了“好客体”和“坏客体”一说。根据这个客体被感觉为令人沮丧的还是令人满意的,孩子重新看到了客体的好与坏的分裂(例如:好妈妈,坏妈妈)。对于儿童来说,令他感到高兴和满足的客体,即为“好客体”,自然令他沮丧或是不满意的客体就是“坏客体”。
  这个术语在允许了我们彻底地重新思考精神现实领域的同时,还指出了不管是精神病患者还是正常发展的人中间,所有的主体由于作为部分客体的丧失都经过了被迫害的抑郁状态,而影片中的秋芸即是这样一个主体。
  影片中秋芸对于母亲甚至是自我性别的逃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童年时期,母亲这个作为当时儿童自体必不可缺的客体的缺席而引起的。在秋芸的童年记忆中,母亲充当了一个“坏客体”的形象,这使得秋芸对于自己的女性身份充满了焦虑、恐惧甚至仇恨。因此她总是在逃避,实际上也是在逃避男权社会中作为女性的命运悲歌。
  作为被拯救者,秋芸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拯救者的出现。然而,作为拯救者,现实生活中围绕在秋云身边的男性,总是在秋芸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缺席。对于秋芸的“生父”我们无法给予他以正面的研究,因为他自始而终都没有直面过观众,也没有面对过秋芸,在秋芸的主观视角里他只是一个后脑勺,可以说在秋云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缺席的在场”者,尽管秋芸极力逃避他的存在,但他还是对秋云的生活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在拉康的镜像理论中,眼睛是一种欲望器官,因此,我们可能从观看行为中获得快感,但眼睛又是被充分象征秩序化的器官,通常人们只会看见那些想看、可以理解或可以接受的,而对于其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其原因就在于眼睛这一器官受到了象征秩序的充分掌控。因此在秋芸的主观世界里生父只是个后脑勺。
  相对于生父“缺席的在场”者,秋芸则是个纯粹的“在场的缺席”者。虽然作为影片的主角,她无时不在,但另一方面,她却无时不缺席。浓浓装彩下的那个人,不是她。扮鬼生存的她属于舞台而不是现实。
  作为一部经典的女性电影,本片实质上是对女性命运的一次讴歌。既然无法被拯救,那就勇敢的站起来,成为拯救者。

 3 ) 中国人如何表达情感?

看来,华语导演中,不只侯孝贤拍出了中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黄蜀芹也算一位。

父亲远远地听见一个抑扬的女声,恍然间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但又将信将疑,于是带着让人疑惑的微笑慢慢穿过如蘑菇般坐在台下听戏的观众;紧接着便是父亲责打女儿的场景,他不同意女儿唱戏。其间没有任何过渡,干净利落。如果单独地将这两场拎出,观众是会感到困惑的,但如果能稍微联想一下前面出现的一个桥段:母亲出轨,困惑或将迎刃而解。父亲在看到女儿的潜力后,之所以仍然制止她学唱戏,原因就在于一个唱戏的女人容易像她母亲一样抛家弃子。为了不让女儿重蹈母亲的覆辙,他做出了一个“地道”的中国父母会做出的行为:用打骂表达爱。同样我们也可以从这一粗暴的方式挖掘出人物的心理动机:事件牵扯到了戴绿帽的耻辱,他为了掩盖(同时也是向自己隐藏)自己的实际心理,只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虽然观众对此一清二楚的。

父亲的这一行为可以说相当准确地刻画出中国人习以为常的表达方式:更倾向于隐藏,而不是显露。同样,当女儿在知悉父亲即将离团回家,从而让她不再有机会与唱戏产生丝毫关联,她偷偷地藏在队尾的一只大箱子里。正当父亲茫然若失、遍寻不及女儿之际,导演让一个微微开启的箱子出现于画面,让观众辨认出女儿的泪容,而此时父亲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目光倾情地注射着已经开动的车队。这一系列复杂的情感表达不是通过言语、剧烈的动作,而是借由沉默来展现的,人物内心复杂的情感世界被表露无遗:父亲的茫然、担忧、理解、内疚……和女儿的愧疚、憎恨、无奈、执着……

其他一些相似的处理:功成名就的女儿下乡巡演,遇到母亲带去见生父的那一场戏。从始至终,沉默一直持续着。我们见不到惯常所见的父女相认的激烈场面,那里往往会有眼泪、哭喊伴随,甚至观众连父亲的脸也未曾见着。这也许可以解释为前面对“光头”意向的设计。但无论如何,这仍然是一个非常“中式”的设计,“空白”丝毫不曾阻碍丰富的内心活动与情感表达,反而在不断地激发。

当然,即便有以上这些非常鲜明的精妙处理,以现代的眼光去看,《人•鬼•情》依然会显出老态。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母亲见到自己抛弃的女儿在台上大放光彩,从而产生了将女儿夺回的想法;紧接着这一幕的便是惯常的夫妻双方论战的场面,但我们得说,一种更“现代”的处理方法将会省去人物间的这许多的对话,而是点到为止。如果让我来处理,我会让那一摞钱摆在桌上放置在镜头前,双方分坐于桌子两侧,父亲可以吸一支烟,母亲沉默地低着头。虽然现在看来很多早期的电影对台词有种滥用的倾向,但想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大多数电影都是为同时期的观众制作,电影人自然也不会认识到观众的观影能力会发生多大的变革。同样,省里来的老师向父亲提出带秋云去省团锻炼的那一场景也有说太多的倾向。通过前后的交待,完全可以用两三句对白来完成。

话语是一种累赘,尤其是就一部中国电影而言。暗示要远优于直接的信息灌输,观众并不傻(一种“好莱坞傻子“正被生产出来),在这方面,侯孝贤的电影也许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启示。

 4 ) Human, Woman, Demon, and Midwife

写在前面:这是我本科通识课堂上用英文写的一篇影评。因为我并没有受过电影学或者性别研究相关的写作训练,难免有些词用得不够恰当。原文里也许还有语法错误或者表达不当的地方,也请谅解。

Although based on an ungendered perspective, the 1987 film Human, Woman, Demon by Huang Shuqin depicts the development of a woman's selfhood that can be interpreted through her "desire for and denial of the female identity" (172; 219). The protagonist, Qiuyun, has fully devoted herself to her theatrical career as the male lead to get away with the traumatizing experiences from childhood, which contributed to her adolescent disorientation in gender identity and career goals. Being a respected mid-aged woman, her mind is continually being torn apart by the binary gender roles that socio-ideologically enforced on her, as she maintains as a masqueraded model of manliness/masculinity on stage and a wife-mother figure in unfulfilling family life (219). The film's ending embodies her reconciliation with her inner struggles as she finds peace and her female subjectivity in communion with her ghost persona on stage.

In a seamless, panning transition of the camera, the scene edited before Qiuyun's final reconciliation with the opera ghost depicts the very beginning of her life through the narrative of an elderly midwife. The midwife recalls the day of Qiuyun's birth (94:27-94:35) and how she turned out to be a girl to her father's surprise, as he had presumed her to be a boy until the midwife examined her body, "When I took a look at you, I didn't see the manhood. You are really a girl! /等我一看啊,少了那个玩意儿…是个小姑娘家!(笑)." In addition to her conversation with her father after the village banquet, I think that Qiuyun's reunion with the midwife foreshadows the emancipation of her repressed female identity. Appearing as a new character in the next-to-last scene, my understanding is that the midwife serves symbolic purposes as an incarnation of the proper womanhood and Qiuyun's guide out of the identity dilemma.

Based on the few lines, it is not difficult to observe that the midwife is an attentive, keen person and the only female character that has ever shown benignancy to Qiuyun throughout the film. Even that colleague who babysits her younger child is indifferent to her complaints about her husband (74:01), not to mention the town girls who left her helpless in public ostracism (40:43) and the other students in the opera troupe. The midwife is also an antithesis to Qiuyun's mother, for the former welcomes her female body into the world, while the latter makes her deny the female identity. According to Cui, the screen space can be seen as "a psychological world suggesting the characters' potential thoughts and feelings" (236). The amber color palette in this scene creates a heart-warming atmosphere, making the midwife a maternal figure, moreover, a model of morality that the heroine never had.

Not only does their brief reencounter (93:27-94:35) recognize her female identity as inevitable and naturally given, it also amends the pains the protagonist has endured for the pursuit of the female identity. Caught up in the gossip of a sexual scandal with teacher Zhang, one of the male figures that evoke her desire to secure a female identity, the young Qiuyun is voiceless and frantically spreads her face with a hideous masquerade of red and black paints (70:15). She has smeared down the colors with both hands and caressed her cheeks before she has the meltdown (69:56-70:12). It is then she realizes that she has no one to seek guardian from. In the post banquet scene, which supposedly happens many years after the scandal, another pair of hands fondles along her cheeks. The midwife touches Qiuyun as gentle as possible when she expresses her joy in finding out Qiuyun's female identity (94:35). Both scenes have the visual of the heroine centered within the frame in a close-up shot and the same motion of hands. They are filmed with low-key lighting in dark background in the same camera angle as well. Qiuyun, in both timelines, is the subject of the screen space and her psychological world. Apart from the costume and make-up, the two scenes are parallel to each other yet convey distinctive messages based on each scene's mood. The teenager Qiuyun is under anxiety and imbalanced by her choice of gender, and she goes into self-destruction as the hands fall and carry her cheeks; The mid-aged Qiuyun is happy to see her old acquaintance, and then she reveals a genuine grin—a sign of self-salvation.

Through the perfect projection of womanhood in the midwife does Qiuyun understand that self-fulfillment comes from the emancipation of one’s spirit. Knowing that her mind has been set free, once she is on stage as a strong individual, she takes in her female identity and the professional persona of the opera ghost.

希望能给各位影迷朋友,和为影评作业寻找灵感的同学们提供一点思路。牢记学术诚信,请勿抄袭。

 5 ) 杨远婴:论文《女权主义与中国女性电影》对《人鬼情》评价

中国妇女生活的社会化使他们担负着双重任务,一是在与传统观念的决裂中证实自己作为“社会人”的价值,二是在男女角色的冲突中证明自己作为“女人”的意义。在“男女都一样”的口号下面,她们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肉体消耗。揭示多种人格面具后的自我失落,正是一批中青年女导演的创作目的所在。如果说《青春祭》和《女儿楼》的女性分裂心理剖析是某种初步的尝试,那黄蜀芹的《人·鬼·情》则已经相当完整。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黄蜀芹沉溺于浪漫主义的梦想之中,她试图通过《青春万岁》或《童年的朋友》将那些慵倦的人们从沉睡中唤醒。也许是由于这种过分清纯的思想,使她对感伤的“自我抒发”缺乏明显的兴趣,而全神贯注于对社会伦理问题的探索。《人·鬼·情》的诞生,标示她进入一个新的艺术境界。

《人·鬼·情》以某个著名演员的艺术生涯为蓝本,但影片与其说是赞赏她最后的成功倒不如说是鉴于她的生活道路表明对女性单向发展的质疑态度。导演依从自己的女性经验,细致地描述女主人公“生成”的历史,从而把以往变为程式的新女性典型透明化和具体化了,影片十分注重人物意识与环境观念的交融,其目的就是要打破所谓平等的神话。

《人·鬼·情》的情节陈述,可以分为下列几项事序:

1.母亲私奔,养父砸台,秋芸道凌,童年梦醒。

2.秋芸初试身手,教师慧眼相识,爱情受阻-一青春的磨难。

3.秋芸功成名就,婚姻家庭却颇不幸一一欠缺的人生。

这些叙事单位被安排在一个时序性的水平轴上,构成了影片层层展开,剥洋葱头式的表述。倘若借用格雷马斯的模式,也可以说《人·鬼·情》的叙事是契约式的结构,因为女主人公命运发展的契机,往往在于她与某种外在的力量的交易,这些交易包含着不同的社会关系层面,呈现出循环往复的建约毁约过程,面这些事情的林林总总,决定了她个性发展的趋向。

事序1中的契约关系表现在家庭层面,它实在,但却无形,只隐存于人们的理念之中。具体地讲,就是秋芸与生身之父的契约。这个始终以“后脑勺”出现的人物本来与秋芸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受社会伦理规范,他应该承担抚育秋芸的职责。然而他不仅自己隐瞒身份,而且还携拐母亲出逃,把幼小的秋荟置于无父无母的状态,使她因此面遭受男孩们的讥笑欺侮。父亲的毁约和二娃哥的失信在影片的开始部分就建立起男人--怒鬼的联想模式,暗示了秋芸一生不可摆脱的压抑。

事序2中张老师与秋芸的关系把影片叙事从家庭层面提升到社会层面。在这一契约中,张老师是立约者,秋芸是受约者。他以兄长的身份出现、与秋芸建立起师徒关系。但他没有维系这一契约,面凭个人情感打破了原来的平衡,问题不在于师长与情人角色的置换,而是他根本没有勇气建立新的关系。从而又一次把秋芸推到生活的边缘。

事序3中的契约产生于夫妻之间。影片并未出现秋荟丈夫的镜头,但却提到他的行为表现:嗜酒嗜赌,心地狭窄,演男的嫌丑,演女的不放心,作为立约的一方,他早已破坏了夫妻间的应有的道义协定。

这三个事序的叙事转换完全依赖于契约的破裂。“后脑勺”追避父女契约,张老师解除师徒契约,丈夫毁坏夫妻契约,这些正常人伦关系的否定使秋芸置身于一个颜倒的生存环境,使她面临父不父、师不师、夫不夫的现实困境,于是,她转面嫁给舞台,投向其冥鬼神。影片把《钟馗嫁妹》的戏剧程式和情节作为电影化的聚合语言,来针贬秋芸所被迫接受的社会行为。影片用梦幻的方式表现钟馗的出场,使之成为一面无所不在的精神透镜,观众从中可以辨认本文的内在机制。它不仅是读解秋芸心理特征的钥匙,面且也是把握编导艺术倾向的途径。

影片开始,当秋芸慢慢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戏剧鬼魂时,我们就领悟到这将是一部女性生活的寓言。在这个寓言中,人物的内涵将不断被鬼魂所映证。事实上,钟馗在影片中一直是秋芸心目中理想男性的象征。每当她遭凌辱或磨难,钟馗就一路杀鬼,前来营救,而一旦她路逢转机,钟馗又喜刁自禁,即使在她成功之际,钟馗仍不无怜惜地慨叹她太辛劳了。秋芸说她如给了舞台,其实是嫁给了钟馗。她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好男人,于是便在么想中寻找保护神。这里,传统的魔幻意象已经成为人物赎救的出发点。在影片片头部分,秋芸曾在镜子而前仔细审度自己,直到把自己完全为男性角色。镜子在此出色地发挥了反射作用。秋芸在镜中完成蜕变过程观众从镜外凝视她的行动,当她与男性角色完全融为一体,镜子便把她彻底吞没,暗示她与角色彼此置换。在影片的尾部,男女参半的意象再次出现它和片头的影像相互呼应,构成一个提示性的结语。

《人·鬼·情》的套层结构完成了两个层而的故事。它既表现女主人公对难立业的奋斗过程,同时又对促成她个人经历的社会背景提出反诘;它既染秋芸的刻苦精神,又着力于她不断碰到的现实障碍和心理矛盾;这种复东的叙事方法对当代女性发展所而临的文化难题进行了历史的透视,而正是在这一点上,它突破了以往一般女性电影所建构的表叙框架。

《人·鬼·情》的出现使我们对女性电影的热情显得不那么唐突。它不仅映证了中国女性意识的现实存在,而且还预示了它的未来发展。为了无愧于这样的作品,理论界应当把这方面的工作深入下去。

 6 ) 女性主义么?没觉得

秋芸化装成钟馗的扮相坐在镜子前,而镜子里坐着她自己。她是谁?秋芸还是钟馗? 秋芸是一个戏剧演员,钟馗是戏剧中的鬼,而且是专捉鬼的鬼。一实一虚,现实与虚无连接形成一条无形的路,从现实情境走向心路历程。钟馗一向捉鬼,虽生得丑陋,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守护神,村民会向他祈愿,保一年安生。守护神,至少秋芸是这样认为的。妈妈跑了,村子里沸沸扬扬,乡野小孩口无遮拦,就算青梅竹马也恶意相待,糟糕透了。然后天光一灭,钟馗喷着火来了,舞剑而出,喧哗四起,好一通捉鬼。红衣花脸,置身于无光无声、混沌一片之中,一步一唱,无不牵动人心。这鬼有几分熟悉,像人心中的小鬼。 秋芸身为女娃儿,生于戏班子之中,打小在咿咿呀呀的京腔氤氲之中长大,本就预示了她要走上戏子这条路。只是戏子的身份本就处于下三流之中,而作为一个女戏子则更甚。因此她选择了演男角儿,但她想不到旁人心中的恶实在与她扮男扮女没什么关系,是嫉妒,而嫉妒是不分什么对象的。似乎欺辱与刁难于她如影随形,长这么大仍无法消弭,每每无助之时,钟馗便出现了,救赎一颗满目疮痍的心。秋芸扮武生被扎钉子,当她夜深一人在化妆室满脸乌黑声嘶力竭之时,钟馗就在门外,唱腔凄婉,踌躇不前。巨大的黑影映在秋云身后,快要将秋芸吞噬了。人与鬼似乎情意相通,互诉衷肠。京剧时空与秋芸时空剪接在一起,使秋芸无法表达的情借住钟馗之神态、动作、唱词演绎,呼之欲出。内心与现实交缠,虚实相生,意境幽美又高度意象化。 钟馗对于秋芸来说是一种自我救赎,秋芸在现实世界一直无法找到可靠的依傍,于是靠着钟馗的支撑,她努力一步步靠近舞台,靠近艺术,并最终嫁给了艺术。她站在舞台中央,她成了名角儿。她的内心已足够强大,她扮成钟馗,甚至成了钟馗。这时候钟馗“告辞了”,钟馗与秋芸融为一体,秋芸完成了自我救赎。 同样对秋芸的成长起到至为关键的作用的人就是秋父。秋父算是秋芸最早的启蒙者,他在秋芸心中种下了钟馗,并用尽力气让她走的更远,同时也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为父亲,他并不愿让女儿走上这条路,因为他深知人情冷暖,凄凉不易,人们可以为你喝彩叫好,同样可以抛石子到你身上,女戏子却更特殊。但是子女就是这样,不是不信,只是偏要。秋父戴草帽担担子立在雨中,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妥协了。他狠狠地训练女儿,不狠她以后怎么生存;他带她去挨个找戏班子,她从草根变成被人赏识的苗子。最后,她被带走了,多年的寸步不离之后她被带走了。他待在角落,喂了一只流浪狗,离开时将它带回了家。当她被人言包围尝到苦头,灰溜溜地逃回去,他打也要把她打回去。“你成了角儿,往台上那么一站,啥屁事儿都没了。”他向往舞台,知道在舞台上的幸福,他不能允许女儿为了无关紧要之事放弃那种幸福,他又一次将她推向舞台。 若干年后,他已风烛残年,瘦骨嶙峋,躯干伛偻,但华发抖擞,精神矍铄。女儿回乡,他下血本摆个八桌宴席,没什么好保留的,一辈子只有一回而已。他活了一辈子,没奢侈过,就这一次就够了;他没剩下什么,一个女儿就够了。不是亲生父亲又如何,从来都是他们相伴彼此,从来都是他送她离开,从来都是他隐忍自己造就女儿。也许他不知道,恰恰是他把女儿嫁给了舞台,嫁给了艺术。如果说钟馗是为了烘托气氛、补充情节、言角色所不能言,那么秋父就是真正缔造女儿的人。女儿和父亲的人生境遇何其相像,他们有的都只是舞台和彼此。如果真的能够有一次,他扮钟馗,她扮钟妹,同台唱一出《钟馗嫁妹》,便真的圆满了。 所以,人鬼情三字,人指秋芸与父亲,鬼指钟馗,情指移情于京剧。钟馗嫁妹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父女二人所走之路的艰难,以及秋芸苦苦挣扎救赎自己的过程。钟馗是秋芸内心的映射,挣扎作斗争的是自己,别人能够推一把,但不能时刻庇佑。

 7 ) 《人.鬼.情》裡的「虛」與「實」— 藝術對現實人生的救贖

《人.鬼.情》(1987) 的內容是一個女演員和她所扮演的鬼神鐘馗之間的生 命對照。片名所指的「人」是女主角秋芸──一個一生帶有悲劇色彩的京劇演 員;「鬼」即指《鍾馗嫁妹》裡那個立誓斬盡天下鬼魅、為妹妹找個好歸宿的護 法神靈鍾馗;而「情」最終指向的是救贖─鍾馗是秋芸精神上的庇護者,當最後 電影揭示秋芸已成為了鍾馗時,這象徵著藝術對秋芸的現實人生的救贖完成。

秋芸和鍾馗一人一鬼、一實一虛,導演黃蜀芹為要將兩邊的世界有機地融 合在一起,於是便在電影裡頭營造了一個充滿詩意和象徵意義的意境,令電影拍 來虛實相生、詩意盎然而最終達至震撼人心的果效。以下本文將分析電影中如何 以中國古典美學的虛與實來呈現女主角秋芸的內心世界和現實困境的交纏。

重在一個「境」字

「相形取意然後情生,然後悠然意遠。」林年同在《中國電影美學》裡所 提的詩意是指在電影裡經營一個充滿餘韻而雋永的意境。黃蜀芹為鍾馗打造的正 是一個高度意象化的空間,它的難度在於鍾馗的世界在電影裡頭既是京劇的傳統 戲劇時空,但同時亦是秋芸的心理空間,為要表現這個疑幻似真、無以名狀的世 界,黃蜀芹這樣處理:
其中,對於鍾馗世界該如何表現,鄭長符(注:黃蜀芹的先生)——該片的美 術師和我做了各種討論,最終還是摒棄了傳統的山坡、星月或是亭閣樓宇的 景片,而是在攝影棚內鋪滿黑絲絨,其它的景片、道具一切皆無,讓紅衣花 臉的鍾馗在其中載歌載舞,關照著人間生命。

這樣混沌一片、無光無聲的漆黑世界正正是高度意象化了的內心世界,這片 深黑一方面既深化了鍾馗的神秘感,但同時亦令觀眾產生熟悉感——他活生生的就似是每人內心的那隻「鬼」,那深黑裡的一抹嫣紅每一步每一唱也能牽動人心。 鍾馗世界的造境設計為這套電影定下了一個非常切合的基調,所以當把鍾馗世界 和秋芸一生的戲劇時空剪接在一起時非但不突兀,反而令敘事變得更有效,亦令 電影呈現出一個更高的真實。

守護秋芸 「引虛為實」

秋芸一生的困境源自於她的身份——一個女人,母親的女兒。在傳統中國和 父權的社會下,女性最好的命運就是找到一個好歸宿。在故事的開初,秋芸擁有 一個看似美滿的家庭和一個照顧她的玩伴二蛙哥。秋芸第一次看見鍾馗是在孩童 時期看到台上的父親在演鍾馗而母親在演妹妹,初時秋芸還有點害怕那名為鬼神、 面目醜陋的鍾馗。但當得知鍾馗是來為妹妹(母親)出嫁時,導演將鏡頭漸漸向秋 芸推進以顯示鍾馗作為守護神的形象在她幼少的心靈裡開始萌芽。
於是在秋芸往後的成長歲月裡,每當悲劇發生在她身上時,鍾馗便會以守護 神的姿態出現在那片漆黑的世界之中,演著《鍾馗送妹》的戲碼。電影在這裡展 現了何謂「引虛為實」——將原本不可見之情化為可見之景。來自黑色世界的 鍾馗第一次在戲裡出現 (不計片頭) 是秋芸在草堆裡目睹母親與「後腦勺」苟合、 後來母親在演出時私奔令到秋芸被一眾男孩欺負和被二蛙哥背叛時。當秋芸被一 眾男孩圍著看熱鬧、又被二蛙哥壓在地上哭時,電影裡頭霎間烏雲來襲,一束火 光突然顯現。然後一個特寫鏡頭看見鍾馗在噴出火光,響起背景激仰的京劇音樂, 接續在全景鏡頭裡鍾馗舞劍而出,群鬼喧嘩四起,鍾馗以威武之姿斬妖除魔然後 為妹妹出嫁之路起程。本來的不可見之情是秋芸被斯壓的冤屈和然後所產生的、 希望自己能逃離身為女人這個命運的渴望,而在戲裡這些情則被影象化為鍾馗斬 鬼,令秋芸獲得精神上的拯救。那些圍攻秋芸的男孩背後那真正令人可怕的東 西——父權的霸道所帶來的盲目則被影像化為群鬼,觀眾和秋芸一樣都藉著看見 鍾馗驅鬼而獲得安慰和快意。所以往後每當鍾馗出現時,都是導演以「引虛為實」的手法呈現本是虛無的 鍾馗世界如何對秋芸的現實世界產生救贖,而隨著秋芸所面對的困境愈來愈大, 鍾馗救贖的層次也遂步加深。如秋雲要離開父親都城裡練功時那份無奈和不捨便藉由在近鏡中的鍾馗唱出來和以充滿不捨的眼神道出來;又張老師因秋芸的緣故 要回鄉後,秋芸在舞台上被陷害,那徹底的絕望和不忿藉由鍾馗慢慢接近鏡頭到 最後一個大特寫出他那充滿憐憫的神情而得以被渲染。

道別鍾馗 「化實為虛」

文革過去後,秋芸長成了成熟的少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她依然未找到 一個好歸屬。她丈夫未曾在影片中露過面,從別人口中所聽到的都說他是個賭徒、 不是個好丈夫,他由始至終的缺席更加有力地証實了他並不是秋芸的歸宿,反而 是她的束縛——婚姻的束縛。這回鍾馗未有再出現,反而因為文革過去了而秋芸 終於可再演戲時,她決定由自己演出這個她心目中最好的男人,實現她這個埋藏 在心裡已久的願望。舞台燈光亮起,觀眾第一次著實看到秋芸站在現代舞台上扮 演著鍾馗。她所扮演的鍾馗在舞台上配合著輕快的音樂耍扇,高超的技藝引來滿 堂喝彩。電影到這裡觀眾理應覺得滿足,因為看著秋芸終於成了「角」、也滿足 了她自己一直以來的心願。然而,在看著她演出和歡呼聲雷動之時,竟讓人產生 了一股莫名的悲涼和憐憫之情。尤其當演出過後,秋芸回到後台卸下妝容、在鏡 前吃兩口飯時,這莫不讓人聯想到她一路以來的艱辛和追求,是否有用也是否值 得?這裡是第一層的「化實為虛」,導演除了藉畫面展現了事態發展,也想藉由 畫面讓觀眾感受她的言外之意。

秋芸的鍾馗大受好評,連外國媒體也爭相追捧,這回秋芸真正成為了父親口 中所說的名角。她衣錦還鄉但依然沒因此而受鄉親父老歡待。在一場宴會後,秋 芸和父親二人在半醉狀態下說出心底話,秋芸說鍾馗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媒婆的 事,這句的言外之意(在結尾時也會揭曉)就是讓秋芸愛上了藝術、並嫁給了舞台。 接著秋芸的接生婆出現,接生婆象徵著最初,她的出現令到電影的時空可以慢慢 地從戲劇時空轉移到(鏡頭的推移)秋芸的內心世界,亦即鍾馗的世界。鍾馗重新 出現,但亦是最後一次的出現,他倆有了第一次的對話:

(中,跟拉) 鍾馗漸漸走近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離不開我,我 也離不開你......」
(中近) 他倆靠得很近,相互注視著。
鍾馗:「......不過你是一個女人,勞累了吧?」
秋芸笑笑,低頭不語。
「不要瞞我!」鍾馗體貼地道,「我是個鬼,一個醜陋的鬼。男人家扮演我 都嫌其操勞,你一個女人扮演我,難為你了——」 他注視了她一會兒,走開了。
......
(大全)黑乎乎的天地里,只秋芸一個小小的白角身影。
......
這時,鍾馗的頭像映現在空中,他的大臉譜充滿整個背景。
......
空中傳來鍾馗的聲音:「告辭了——」

鍾馗最後漸漸消失在漆黑之中,這象徵著藝術對秋芸救贖的完全,而事已 至此,秋芸和鍾馗已是密不可分的個體。這場人鬼對話是「化實為虛」的提升, 而最終令到整部電影達至虛實相生、言不盡而意無盡的境界。鍾馗對秋芸的拯救、 即藝術對秋芸的救贖是既喜且悲、是成全也是無奈的。喜的是藝術的救贖是完全 的、不離不棄的,在秋芸的世界裡,鍾馗是她唯一的知己;而悲的亦正是秋芸作 為女人、即使成功了,要在現實找一個理想的歸屬仍是不可能的,所以秋芸只可 仰賴鍾馗、而最終靠自己成為了鍾馗才可獲得救贖。最終的鏡頭:秋芸獨自俳佪 在偌大的舞台上便把這種悲涼意味深長的展現出來。

總結

《人.鬼.情》是一部有極高藝術成就的片,電影裡的每一個處理都是戚戚 相關,而且能被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其中導演在「虛」、「實」上的匠心獨運更令 電影達到寫意的境界。可見之境不一定就是真實的全部,在那可見之境背後那不 可見之情才是電影最值得拍出來的東西。有說,電影是靠餘韻取勝,而這便是電 影作為藝術的價所在。

 8 ) 一个并不华丽的乌托邦

这部电影,据戴锦华所说,是中国迄今为止唯一的女性电影。
的确如此,这是一部非常适合做女性主义文本分析的电影。尽管导演说在拍摄的过程里,并没有主题先行的意识,它的情节设置却处处呼应着性别认知的主题,几乎每个镜头都有强烈的隐喻,且前后照应,连贯起一个没有哀怨与激愤,却极为深刻,充满批判意味的女性故事。
虚实交织的画面里,灯光下的炫目舞台与现实世界里的平实生活相互对照,作为戏中戏的《钟馗》回响着凄凉的唱腔,成功渲染人物心理,也暗暗深化影片主旨。
这不由地让人想起《霸王别姬》。那是乱世中一出悲凉的畸恋,是对沉重历史的深情回眸中所迸发的红尘往事,直指宿命之无常和人物之渺小。它改编于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同名小说,其小说标志性的诡异浓艳元素,像没落贵族的脂粉生活,京味儿唱腔间的浓烈忧伤,与主流不合拍的性别认同,迷离眼神中的哀愁怨恨,因被导演放到了宏大的历史进程中而不显得空落,反而增添了一种反观文化的深刻意味。陈凯歌凭此成功进军戛纳,这恐怕也将是他难以超越甚至难以复制的高度。
《人•鬼•情》与之不同,一方面其主题所涉及的性别应该解释为“社会性别”,英语叫“gender”(指以社会性的方式构建出来的社会身份和期待),区别于“sex”。另一方面,它淡化了历史背景,比如关于主人公在“文革”期间的遭遇,影片没有任何画面描写,只借杂志上的几个句子用他人之口简单陈述。它的表达重心几乎完全集中于秋云和她所饰演的钟馗,并无历史环境过多的干涉。它所讲的并不如《霸王别姬》那么丰繁复杂,这只是一个社会公认的成功女性的成长故事,但又不是一部简单的女性励志电影,因为它非常沉重地指出了一个现代女性在当今社会里的尴尬困境。
这部电影的主人公“秋云”,从走江湖戏班里的小女孩成长为国家剧院舞台上的名角,终于如其父所愿“走了红,成了名”,在外国记者的闪光灯下被夸赞“你真是一位神奇的中国女性”,在文人的笔头下被赞许“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并不是一切就此“顺当了”。

酒醉后的秋云对父亲说“你演钟馗,我演钟妹,你送我出嫁。”
这是长久以来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切的渴望。
所以,她执意演一出《钟馗》,哪怕朋友不看好。因为只有钟馗才是她心中的 “一个最好最好的男人。”
幼时,当秋云遭遇男孩们的嘲弄时,原本青梅竹马的二哥也倒戈相向“你去找你的野爸爸吧!”后来,曾救她于重围之中的张老师,在说出“我总觉得永远也看不够你”的类似情话后,携带家小离开省城。再后来,嗜好赌博的丈夫欠下赌债,债主追讨到家,翻出一本描写她幸福婚姻的杂志,冷冷地说中她的心事。现实生活中,王子公主的经典模式里永远缺少一个拯救者的角色。
只有在舞台上,捉鬼归来的钟馗才为她热泪盈眶“来到家门前,门庭多清冷。有心把门叫,又怕妹受惊。未语泪先流,暗呀暗吞声”。
光环之下的她,也只有钟馗一个知音,“人世间,妖魔鬼怪,何其多也!”
幼年里,因为母亲头上的“红字”,她丧失了一群小伙伴的簇拥,还险些被父亲生拉硬拽出她钟爱的舞台。在父亲由衷的担心中,她终于妥协“那我不演旦角,我演男的。”她逃避着屈辱的身世,拒绝重复母亲的命运。
但是,即使在成长过程里恪守着不成文的信条,潜滋暗长的谣言还是伴随着嫉妒和猜疑在笑里藏刀的人群里传扬。
终于,在《三岔口》的舞台上,她一身武生扮相,翻身跃上案头,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跟头后,被一根预谋中的钉子深深扎进掌心。在一幅幅貌似关心实则看热闹的嘴脸下,她不动声色地面众亮相,翻开手掌,镜头中映出流血的伤口。退到后台,各式各样的脸谱,掩藏着欣赏战果的得意表情,关切地问“这是谁干的呢?”。她喊疼的声音里还带着稚嫩的孩子气,潜伏在旁观者心中的无形恶鬼却依旧杀气腾腾。
看到此处,不由地感到心疼。
她需要钟馗,将这些邪恶的、隐形的鬼,一网打尽。
于是,影片的末尾,当与钟馗相对,秋云说“我从小就等着你,等你打鬼来救我。”
另一方面,作为嫁妹的钟馗还充当着父兄和“媒人”的角色。捉鬼归来的钟馗穿着红袍,带领驯服的小鬼们,欢天喜地地抬着花轿,走在婚嫁的路上。所以,钟馗这个传说中丑陋无比的鬼,在秋云的心中还象征了幸福与完满。
现实的结局是
 “我已经嫁给了舞台”
“我不后悔”

舞台上,秋云为自己架构了一个并不华丽的乌托邦,但在现实暗压的苍穹下,她只能隔着永恒的距离用向往的姿态张望。
这或许是一个反抗传统道路的女性无法逃脱的社会宿命。

另外,推荐这部影片的权威评论——戴锦华所著的《电影批评》中《第八章 影片分析举隅1:<人•鬼•情>》

 短评

别忘了是先有人鬼情,才有霸王别姬的。一个是扮钟馗的裴艳玲,一个是扮旦角的张国荣,最后一个在肉体上自刎了,一个在精神上自焚了。讲尽了了女人的悲哀属性

5分钟前
  • 绿小野马
  • 力荐

据戴爷说是她唯一一部哭成狗的电影。抛开从中爬梳关于性别的隐喻辞典,我特殊地为秋父感动,那并非生父的父亲,却依稀是这孱弱的男权社会中唯一一个正面形象,尽管不完美,但我的所有泪都是为他流,此外就是为秋芸在女厕所被指认为男人而被责骂那一段,这不仍是当下某少数群体时时伴随的阴影的性转版吗。

6分钟前
  • unidolphie
  • 力荐

生为女人……

7分钟前
  • 堅定de錫兵
  • 力荐

一碰文革就失语。今天看来这片儿充满情欲张力,小孩子之间即已如此,再着就是秋芸与父亲之间。镜子用得出神入化(尤其片头,无怪戴爷狂赞之)。[霸王别姬]根本就是个倒转的[人鬼情]嘛……只是凯爷知道怎么拍成大片儿。最妙的是京剧[钟馗嫁妹]剪进去的那些段落产生的蒙太奇意义。

10分钟前
  • 胤祥
  • 力荐

真牛,这性别认同跟《霸王别姬》倒是一种呼应。各种以戏剧片段的转场,人与鬼的指涉,以及片中透露出的哀怨与无奈。文革之后的故事略弱一些。但是徐守莉真不错

12分钟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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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唯一的女性电影,果然名不虚传。男有程蝶衣,女有秋芸,人戏合一,中国的性别易装最早起源的确是在戏剧。越来越喜欢第四代导演的作品,看看现在商业的第五代和不知所云的第六代,第四代实在要好太多。

16分钟前
  • 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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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惊艳的女性电影,该分析的戴老师分析得透透的了,女性困境每一天如影随形。我自己很直接的观感是:成为女性就是缺失,一个女人永远在缺失些什么她好像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当然,这种缺失的定义包括了很多弥漫的社会规训,但这种缺失感是切肤的。如果要抗衡,就必须把自己甩入一个失真的语境里去表达:要么融合入男性权力机构里,为自身带上很多男性特质从而失真;另一种方法基本就是搞创作吧,间接表达,甚至永远驻扎在一个虚无缥缈的virtual world,就是片尾的那个舞台。同时也想到近年来出现的一些女性创作女性视角的影片,都还是很fragmented,没有这一部这么comprehensive讨论问题的了。PS. 没有男性就没有缺失感的意思

20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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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版《霸王别姬》。全片以钟馗嫁妹作串场蒙太奇,令人惊艳。但叙事太过平铺直叙、人物情感刻画不深。3星半。PS:戴锦华说它是迄今为止中国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女性电影”。这种说法未免太牵强了。戴老师咱能不能有空多看点电影?别再把文学、社会学评论拿来充当电影评论,更别再瞎贴标签乱戴帽子了?

22分钟前
  • 易老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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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锦华:“秋芸是一个多重意义上的女性的成功者与失败者。她在表达的同时沉默。她扮演男人,以此表达自己,并借此获得了成功。然而,在她扮演男人的同时,她便以一个男性形象的在场造成了她作为女性角色的缺席。她作为一个女人而表达,却以女性话语主体的缺席为代价。”

27分钟前
  • 北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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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场景的自我指涉主题,中国唯一的女性电影。本片与「霸王别姬」有着一体两面的微妙呼应:如果说程蝶衣断指(阉割)后拒绝男性性别认同,并终以「虞姬」成为艺术的化身;秋云则由于幼时对爱情幻灭而拒绝女性认同,并自觉选择男性角色(钟馗),但终束缚于女性身份中渴望却得不到爱情/男性的拯救。

29分钟前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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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根据戏曲家裴艳玲的真实故事改编

31分钟前
  • Memento M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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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秋云就是那个傻子,冲破了围困她的现实牢笼,文革后的丈夫在外打牌始终没出现在镜头里,生父不敢正脸见她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的符号,父亲在酒席散后满屋子蜡烛的黑暗中捉不着鬼,男性没有力量拯救秋云,正如债主拿来讲她幸福婚姻的杂志,正如手掌扎了钉子后那个油彩的笑脸,她不看清人世间的真实面孔,更不晓得自己遭伤害的理由,她与童伴玩耍就任性地不愿当任何人的新娘,以至包括青梅竹马在内的男孩子都加入对立的阵营群攻她,注定一生极力挣脱女性命运,男装进女厕所被逮是秋云第一次在群嘲中被人解围,然而独自画上女装赢得张老师青睐的女性心理又一次被男性的逃避所抹杀,片中乌云密布向她压来,舞台上众多鬼纠缠的秋云只有无助的哭泣。忍受爱慕者的褪色和世俗流言的纠缠,结尾秋云和钟馗的对话揭露了真实心声:人心诡诈胜过阴间可以直面的鬼。

33分钟前
  • 火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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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传统、批判、个性、人道

37分钟前
  • lee
  • 较差

中国女性电影的代表作,秋芸这个角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程蝶衣,同样是戏台上的角儿,又都有对性别上的困惑。片中穿插了好几段钟馗打鬼和嫁妹,很好地将女主角的内心世界展现了出来,对镜子的几次运用也很妙,是人是鬼虚实难辨。两段草垛子旁的戏是命运的一种重合,慌张的主观镜头绝佳。

42分钟前
  • 超cute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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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习惯对所有失望,她终于认识到唯有泯灭性别无关流言的舞台才是最终归宿。

47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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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堆后脑勺,幻灭独木桥,油条流浪狗,落地一碗枣;桌上藏钉,杂志勒索,自助餐上吃不到烙饼,倾家荡产八围酒席,钟馗嫁妹嫁出现代舞;既然不存在完美的男人,就嫁给舞台,让自己成为完美的男人;几年后,陈凯歌拍了一部性转版的《人鬼情》,叫《霸王别姬》。PS:李保田演技爆棚

52分钟前
  • kyle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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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一生都在追求一个钟馗一样的男人,有力量、可靠,拯救那个承受人世间种种不堪的自己。然而她只能做自己的救世英雄。30年前的电影,超牛的。

57分钟前
  • pep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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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唯一的女性电影"。1.以后台多重镜像,人鬼对视与互换起首,戏中戏作承转与互文,舞台人鬼对话结尾。2.女演男而获得话语权,达成自我拯救,却仍是在场的缺席者。3.男性作为缺席的在场者:"后脑勺"生父与夫君。4.扎钉子惩罚,化妆室里的嘶喊与晃烁之光,红与黑的油彩由截然两分,终至融为一片黑。(9.0/10)

1小时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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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蝶衣,女秋芸,“中国唯一的女性电影”。一条线索(实)是秋芸一生的坎坷遭遇,是叙述性、情节性的;另一条线索(虚)是钟馗打鬼嫁妹等,是秋芸想象的、描绘性的;八场后台戏(半实半虚)完成虚实过渡与融合。片头秋芸扮钟馗照镜人鬼对视,片尾大全脸谱与秋芸叠在一起人鬼对话,首尾呼应结构浑圆。

1小时前
  • 谋杀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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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寓言的秘诀是只着重讲一个寓言,但这个电影讲了好几个,很不幸这些寓言都面目模糊,而且互相排斥对方。钟馗嫁妹是女性受支配的寓言,女主饰演钟馗是反转其地位的寓言,但她却说“钟馗是个好男人”重新承认了男性支配地位。然后这些寓言被统和成宿命论,男女都受其支配,前面的寓言全被消解了。

1小时前
  • 艾弗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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